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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孝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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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原本就被祸害得直叫苦的城中百姓简直快要生无可恋了。

    县太爷是个土皇帝,诸守备是兵痞头儿,段大爷手下尽是无赖青皮。

    凤祥寨,那不就是黑风寨吗?

    去年还听说那好些商队又被黑风寨给劫了,损了财货,又伤了人命,完了还把那些货主给掳做了人质,向苦主家里要赎金……什么砍头扒皮点天灯的恐怖事没少做……

    这才过了多久,它改个名儿,换了个当家,就能把过去的习性全改了吗?

    只怕会比先前那三个更凶残吧?

    凤祥寨的孙寨主带着人进了城,先占了县衙门,又占了守备司。

    原本四个城门的守城卫都换成了凤祥寨的汉子。

    这些人都穿着一式的黑色短打,正红色镶边提了几分气,轻皮甲护身,看着就轻便灵活,腰挎着笨刀……这装扮!

    长(阳)城以往的普通大头兵可从来没有这么讲究过!

    这些土匪,竟比官兵还气派!

    况且这些汉子脸上有肉,身高块大,带着刀往那一站,威武雄壮,又没有特别凶悍。偶然碰上缩头缩脸经过的平民百姓,还会和气地给个笑脸。

    跟大家伙心里想的那种穷凶极恶能吃人肉,喝人血的土匪全然不同!

    而且那寨主占了两处地盘之后,也没见有什么其它的动作。

    并没有那传说中的土匪进城,四处杀人放火,奸淫掳掠之事,倒是有抓了十来个段爷手下趁着混乱偷窃行凶的混混。

    而且还有那穿着一般衣裳的汉子和婆子敲着锣打着鼓,打从街巷里走过,大声宣扬什么凤祥寨孙大当家心存仁义,见陈家诸家段家这三家将长(阳)城弄得乌烟瘴气,民不聊生,实在是义愤填膺,挺身为长(阳)县老百姓做主出头!

    因此即使占了县城,也不会让手下兵将扰民,凤祥军有军规,不占百姓一丝一毫的便宜,如有违反,欢迎苦主上县衙门去揭发告状。大当家必然会给个交待。

    而且还欢迎各位受过这三家苦的老百姓上县衙去陈情,或者去给凤祥寨的人提代线索,彻底铲除这三家的余孽爪牙……

    城东甜水巷,这巷子里住的虽都是平头百姓,却算是殷实人家。

    原先的钱稳婆家就住在这里。

    城中几回劫乱,这巷子的人家都被祸害过几轮,原本的家底缩水了大半,十几户人家里办丧事的就有十家。

    钱稳婆家的右邻霍家一家六口。

    跟钱稳婆家的行当不同,霍家是祖传的神婆神汉。

    霍家老婆子当年那是半城有名的神婆,会掐会算,很有几分准头,不过年纪大了,眼神不好,记性也差了,颠三倒四,给人看不了事,作不了法,便将这一饭碗传给了自家的儿子。

    她儿子跟着他娘学了几手,虽比她差点,却也能应付差事,因此人称霍半仙。

    霍半仙是个瘦小的汉子,尖嘴猴腮,下巴上留着三缕细长胡须,两只小眼一想事儿就滴溜溜转。

    他那半瞎老娘此时正坐在炕头上,嘴里叨叨着。

    “回来了!回来了!狗蛋,你去看看,去看看!”

    霍家大孙女坐在炕边上做着针线,听着就问了一嘴。

    “奶奶,谁回来了?去哪儿看啊!”

    她奶奶虽然半瞎了,又糊涂了,可有时又精明神准,那天非叫她过来,逼着她换上了她十三岁弟弟最难看的那身衣裳,还拿着剪子趁她不注意给她剪得狗啃似的,又不由分说在她脸上涂了层臭哄哄的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,用布擦都擦不下来。

    气得她当时就哭了。

    她娘跟着她也埋怨,说老奶奶糊涂了,以后就该让她一个人呆在屋里,大家都不进去招她。

    哪知还没一柱香的工夫,家里就进来了一群赖汉。

    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,进门就搜翻,值钱的,能吃的都被他们抢了去。

    她娘她哥一看就急眼了,扑上去拦,却被那些人一脚踢在腰眼上,滚在地上半天起不来。

    一个长着大黄板牙的赖汉还捏起她娘的下巴来,猥琐地直瞅,还咂着嘴嫌弃,说这老娘们太老太丑了!这家怎么也没个小娘们的!

    那群赖汉踢开她奶的屋门时,她奶披头散发,坐在脏不拉叽的炕头上,手里捏着一团黑泥,冲着那群人嘿嘿一笑。

    而她跟她小弟两个就被她奶搂在怀里,呆若木鸡,几只老鼠在他们仨身边跳来跳去。

    那些人顿时赶紧捂着鼻子退了出去,骂了好几声晦气,说这家竟有个疯子和两个傻子……

    她这才明白老奶奶先前那些奇怪的动作是在救她的命……听说第二天有好几街坊的娘子和闺女都上了吊,这更让她出了一头冷汗。

    “钱小囡,小囡回来啦!狗蛋,去看看!”

    老奶奶翻白的眼皮往上翘,皱纹满满的老脸上满是诡异,“去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霍家大孙女看向自家爹,“爹?”

    霍半仙小名叫狗蛋,听了这声唤,原本正窝在墙角搓着麻绳,十分不情愿地起身,嘀咕道,“行了,去就去!”

    “你奶奶老糊涂了,你也跟着糊涂不成?昨儿一夜我就没听到什么动静。”

    霍半仙其实是也是被一出出的给吓破了胆,那日县衙的差人来寻他问钱家的事,那时就吓得他不轻,后来一拨拨的,就跟那蝗虫过境一般,把他好好的家当给折腾成了穷光蛋,幸好他那老娘糊涂起来是真糊涂,灵光起来就跟真仙儿上神一般,不但救了孙女一命,还在犯糊涂时藏了不少东西,比如把金三事儿扔到房梁上,把银锭塞进了肥堆,还藏了几袋子粮食在她老人家的炕下,要不然闹腾到现在,他家早就断了顿。

    他缩头缩脑地出了门,看准了门前道上没人,这才来到邻居家门口,扒着门缝往里看。

    这一看,他顿时睁大了眼睛,那在院里活动的,可不是钱稳婆的儿子姚大郎?

    霍半仙就叫了声,“姚大,姚大!”

    正往房里走的姚大郎惊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是哪个?”

    “是我!霍大!”

    见是自家多年的老邻居,姚大这才松了口气,拍了拍胸口开了门放人进来,又赶紧掩得紧紧的。

    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    姚大面带愁苦,“昨夜里……只有我同我娘。”

    霍半仙便如见了鬼一般,瞪眼结舌,“你,你娘,钱大娘救出来了?”

    他胆子小,出了事恨不得全家人都半步不出大门,是以只听到了几句风声,说是那日两位稳婆的家人亲戚聚了好大一群人,去县衙撕打吵闹,又隐约听说两个稳婆都被折磨得快没了气儿,不知死活。

    霍半仙胆子虽小,心眼却多,以他对姚大的了解,这姚大虽孝顺,却没多胆大,且姚家住在这甜水巷有几十年了,并没有多少亲戚,却去哪儿聚那么一群大胆包天的人,多半是陈家的对头,拿两稳婆家当幌子的。

    “是救出来了,那些人就是拿我娘她们当幌子的,等见着她们没用了,就撒手不管……得亏我听说了就悄悄去背了我娘走。”

    姚大对段爷那是不知该谢该怨……他们搅得县城大乱,从陈府救出了他娘,可又没有请医用药,用完了就把人随便往城里的破庙一扔不管了,若不是他去的及时,他娘怕是就送了命了。

    “诶!钱大娘当真是无妄之灾……如今伤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总算保住了条命,腿是断了,怕是以后只能养着了……”

    姚大深深地叹了口气,骤然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悲苦。

    “救回来就好,养着以后没准还能好……”

    霍半仙安慰了老邻居一句,“家里旁的人呢?”

    “都在城外村里躲着哩!这城里乱纷纷的,不知道日后势头如何,不敢叫他们回来。”

    陈家已是死仇,诸家也不是好的,段爷那伙人分明就是地痞流氓。

    霍半仙点头称是,“正是哩!若非我家在乡下没甚亲友,不然也要去投靠哩,这些日子,这一条街的住家哪个没被祸害过……”

    霍半仙说了几家特别惨被祸害得没了人口的,姚大听着也觉心中惨然。

    他家可是有女儿和儿媳的,若是没有一开始逃出城外,只怕就没有他娘这档子事,也会遭了更大的祸事!

    二人正说着话,便听街上脚步杂沓,正朝着两家门口而来。

    “可是钱稳婆家?”

    听到拍门声,二人都是面色一变。

    霍半仙腿就软了,姚大郎推了他一把示意让他爬墙回家。

    眼瞧着霍半仙已经哆嗦着四脚并用翻进了他家的院墙,姚大郎一咬牙上前开了门。

    姚大郎再也想不到,来的竟是凤祥寨的人!

    “听说钱稳婆被人救下,可是在这里……”

    姚大郎如临大敌,两眼死死盯着这来的仨汉子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这仨人身上似乎还背着几个鼓鼓的麻袋,若是来拿人的,没必要背着东西来呀!

    “你们,有什么事同我说吧,我娘受了伤,怕是没几天好活了……”

    姚大郎说着便有些哽咽。

    那为首的汉子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都是狗官害人啊!”

    “我们寨主听说钱稳婆被人救下了,猜着必是儿孙孝顺,这才能冒这个险……因此命我等兄弟来给送些衣食药草,叫替他传个话,教你好生照顾老人,仁义传家,孝子贤孙,谁不敬上三分?那刘稳婆一家已是被我们寨主收留保下了,唉,就可怜那黄稳婆了……”

    碰上没情义的老汉和儿子,一听出事,卷了家财跑得飞快,哪还管她死活?听说从陈府里被抢出来就没几口活气了,后来被人丢到了破庙,半天就没了命。

    姚大郎这一惊,不由得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看着被推到面前的麻袋,他大张着嘴,都不知道该说啥。

    还是翻到墙那边偷听的邻居霍半仙,又翻过来,替他招呼着三个汉子,场面话,感谢话说了一箩筐,将凤祥寨的人好生送走,这才一关门,重重地拍了姚大郎膀子一把,叫道,“我的老哥啊!还愣着干啥!赶紧把东西收拾了,能拿来给钱大娘用的赶紧用起来啊!嘿嘿!孝子!嘿嘿!”

    心里却是酸酸的遗憾,他也是孝子啊,怎么不见有人给他送吃用来哩!

    却说姚大背着重伤老娘回了家中住着,又有凤祥寨的人来给送了吃喝草药,一条街的住户听了消息都溜过来打探。

    亲眼见了还活着的钱稳婆,听了老婆子把这些日子的遭遇说得声泪俱下,想到自己家的伤心事,都陪着哭了几场。等回去便一传十,十传百。

    渐渐传遍了大半个城。

    城中百姓早被这连月来的妖蛾子给吓破了胆子,能不出门都尽量不出,便实在到了山穷水尽,不得不出去弄吃喝,也都是家里的男人或是老人出去。

    那凤祥寨子里土匪们虽穿得排场,目前也没听说过进老百姓家杀人抢物的,走街窜巷大声嚷嚷的那些人说得虽天花乱坠,可也没人就敢全信……待听了钱稳婆家之事,一个个倒是心里转过了弯儿。

    难道说,这凤祥寨的寨主,当真是个仁义有德的?

    而向来胆小的霍半仙,给人做法看事之余,义务地将凤祥寨主夸了好几番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真的!我亲眼见来!哪能有假!一袋子粮食,半袋子菜瓜,还有一大包补血的干果药材!钱大娘本来那瘦得都脱形了,这才补了几日,脸上已是长肉了呢!”

    “听说那刘稳婆一家人也都被寨主救下了,都好好的呢!”

    “凤祥寨的汉子说了,教姚大好生奉养老娘,孝子自有好报的!”

    “那黄稳婆可就惨了,活生生被疼死在了破庙,尸骨都还是姚大收的,她那老汉和儿子们,竟是没一个露头的!”

    “钱大娘赌咒发誓了,哪里是刘稳婆害得她们,分明是陈家做恶遭了天谴,这才生下了不男不女的怪胎,陈家却要杀人灭口……”

    引起了长(阳)县城好几场动乱的稳婆怪胎案,就此而结。

    城中百姓,也因此案的水落石出,对凤祥寨里来的那些“土匪”,好感倍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