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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九章 死亡与罪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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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灵九目眦欲裂,上前一步,直挡在僧正身前,一身浑厚的气势散发而出,肃杀的气息竟不比僧正弱上多少。

    楚寒知道,自己能打赢僧正,纯粹是因为对方轻敌,认为自己年纪轻轻,直接以内力碾压,自己就毫无还手之力,可谁知自己的内力其实远在他之上。

    但是眼前的灵九不同。

    平时他看起来虽然无比和气,但是只凭着眼前的这股气势,就能断定,他的境界必然在无章境。

    楚寒心中哀叹一声。

    别说自己打不过,就算能打过,他也绝不想与灵九交手。

    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?

    他只能怪自己。

    不过吃一堑长一智,楚寒决定,从今日以后,面对漂亮的,让自己在意的女人,绝对要时刻保持冷静。

    但以后的事情,现在又哪里说得准?

    楚寒道:“走!”

    白云锦道:“怎么,我还在这里呢,你不用怕。”

    楚寒瞪了她一眼,说道:“好,那你留在这里,我走。”

    白云锦叹息一声,忧伤的说道:“唉,男人啊,果然没一个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她表现出一副伤心的样子,可是现在谁都看得出来,她心中冰冷坚硬如顽石,根本没有一丝波动。

    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是假的,那么先前呢?

    到底什么是真的,什么是假的,楚寒已经分不清了。

    情形也来不及让他多想,少林寺诸多棍僧已然开始行动,三两个刚刚接近他们的武僧被白云锦随手一挥,就一个接一个的吐血后退。

    伤了这么多人,即便眼前是一群和尚,也是动了火,再留在这里绝不是好事。

    他朝着灵九说道:“灵九师弟,今日之事,是在下的错,等他日有机会,一定登门认罪,今日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一跺脚,地面瞬间开裂,石块儿翻飞,他整个人如箭一般射出。

    外面的人只见他冲了出来,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站在原地没动,觉得这事实在是蹊跷,奇怪。

    白云锦嘴上埋怨,见楚寒一走,丝毫没有留下来殿后的想法,脚尖一点,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,宛如仙女升空,瞬间便飘掠而出十几丈,走到了楚寒前面。

    这等轻功,众人见了无不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尤其是先前季米国的那位王公子,他看着腾空而起的白云锦,吃惊的张大了嘴巴,完全也没想到,明明只是一个长得好看,读过些书的山野村妇,怎么可以这么厉害。

    可就在这时,一道寒光在他眼前闪过。

    隐约能从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中辨别出那是剑气。

    王公子一愣,觉得脸生有些湿粘,便伸手一抹,结果就扯下了自己的整张脸皮。

    这是何等的快剑。

    这是何等的血腥。

    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,感受着脸上的剧痛,无助的双眼中忽然闪现出巨大的恐惧。

    惨嚎声震天而起。

    而白云锦,依旧满脸笑意,连看都不想看这边一眼。

    楚寒看着这一幕,越加心寒,贴着地面向一旁冲去。

    他认为自己现在决不能停下来,在对方的怒火消除之前,这件事根本解释不了,尤其是他还跟白云锦在一起,单凭她姐姐的关系,佛门便绝不会放过自己。

    他贴着地面冲出,撞翻人群,挤入山林。

    白云锦瞥了楚寒去的方向一眼,叹了一口气,随即提神,看着冲过来的几名佛门老僧和王公子身边的那位程先生,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。

    以她的轻功,想走的话,此地无人能拦她一步,但是她偏偏不愿意就这么走。

    她正逃着,却忽的转身,向着程先生冲了过去。

    程先生也是一怔。

    他也很惊诧白云锦的武功,想着这样的一位高手跟在自己身边多日自己却仍然不知,忍不住就阵阵心寒。

    可眼下,王公子被这妖女一刀削掉脸皮,这辈子估计是没什么机会继承王位了。

    此事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,但以这王公子暴躁的心性,事后找起麻烦来,绝对要算到自己头上,所以他也不得不动手。

    见白云锦翻身而回,他亦拔剑而出。

    青冥剑气纵横数丈,在空中画出一道晚辈的弧光,然后被白云锦一指击碎!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程先生隐约看到,白云锦的指间有铁色的寒光一闪。

    可他来不及多想,因为白云锦的攻击并没有停止。

    程先生心里一惊,也不后退,只在一瞬间刺出一十七剑,寒光四射,杀气凛然,剑剑不离白云锦周身要害。

    可就在他的剑刺出之后,眼前白云锦的身形竟已消失了。

    等她再出现在程先生视野里的时候,穿着白色绣粉红蔷薇花的小鞋已经踩在了程先生的肩膀上,只是一瞬间,程先生的半边肩膀就塌了下去。

    好在程先生也是经验丰富,生死关头,一剑撩天而起,炽热的剑光逼得白云锦后退,他也从半空中跌落,摔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狂喷鲜血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即便白云锦的武功超乎想象,她也不能再追击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几位佛门高僧,实力皆是不弱,甚至有两人武功不在她之下,即便是她也只能凭着轻功在此周旋,若是还想去对那身受重伤的程先生出手,纯粹是自寻死路。

    白云锦尝试了几次,想再伤一人,可是几次出手,不但没有成功,反而差点伤到自己。

    无奈之下,她也只好退走,竟无一人拦得住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祠堂里很黑,僧正躺在熟悉的床上,身底下垫着平日里睡觉绝没有垫过的软垫子,身上盖着平日里绝没有盖过,信众赠与佛寺的蚕丝被。

    他这一生多疾苦,未觉得苦,只以为侍奉佛祖,该当如此。

    可这一生没有过的享受,反而好像都在这一天里享受到了,僧正忽然觉得有些可笑,于是他就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已是傍晚。

    太阳落下,仅剩的一丝光辉被假山遮住,屋子里没有点灯,暗无天日。

    黑暗如风扑来。

    僧正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师兄,你说,我无故动怒,是不是犯了佛门戒律。”

    黑暗的屋子里,只有慧明一个人守在他的床边,那些侍奉他的小和尚,在喂完药之后,在僧正醒来之前,就已全部回去了。

    慧明道:“即便是佛门弟子,又有谁能终生不犯戒律?你这一辈子,只是控制不住这脾气,作为金门寺戒律院首座,已经算是不错的了。”

    僧正笑了声,说道:“师兄,认识那么多年,实在没有想到,你还挺会安慰人的。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我说的是实话,师弟你这样的人,即便死了,也能产生莫大的作用,不像师兄我,死了就死了,世人只知道金门寺死了一个老和尚,或许有人会伤心几天,但更多的人,都只是拿此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。”

    僧正沉默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他说道:“师兄,你死了,我会很伤心的,所以,不要死啊。”

    慧明叹息一声,说道:“师弟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那个楚寒,他如何了?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各路江湖豪杰,正在附近帮忙搜捕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少年人多狂傲,今日之事怨我不怨他,你吩咐一下,不要再为难他了。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这恐怕不行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僧正先是一怔,随即笑了笑,说道:“师兄,你多日不出山门,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,只要你一开口,别说不难为,就是让他们把楚寒供起来,都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慧明摇了摇头,说道:“以他的武功,不足以去对抗那些人的搜捕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什么意思,师兄,我怎么,听不太懂你说话。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师弟,对不起,我只是想有个传人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灵九师侄天资……”

    他没有说下去,因为他忽然明白了。

    慧明想要的,并不是一个佛门的弟子,他虽已遁入空门多年,但仍旧没有忘却那些前尘往事。

    僧正呵呵的笑了两声,孤寂而又悲凉,“你修了这么多年的佛,什么都没有修出来。”

    慧明低头,面露愧色。

    他说道:“我本就不如师弟佛法艰深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好在师兄这么多年所做的善事是真的,即便没有专心侍奉佛祖,但我仍替天下百姓谢师兄济世救人的恩典,不过师弟我仍劝你一句,回头是岸。”

    回头是岸?

    慧明笑了笑,说道:“回不了头了,我已经快死了。”

    快死了?

    人死了的话,曾经所有的罪恶,那些犯下的过错,又是否会随着人的死而消散于世?

    僧正不知道。

    他只知道,即便慧明这样死去,佛祖也不会原谅他,那些死去之人的冤魂也不会原谅他。

    僧正摇了摇头,说道:“师弟还有一点不明白,那楚寒虽打伤了我,却也并算不上什么大事,那些豪杰,绝不会为此而拼命追杀他,师兄又怎么会确定他就会被逼到去练铁皇经?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师弟说得对,确实不会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所以你打算怎么做?我知道师兄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慧明叹息一声,说道:“我会把你的死讯公布出去,说,谁能为你报仇,我就传他毕生功力,以佛法为他洗精伐髓。”

    僧正点了点头,说道:“如此看来,即便我死后,世间也当不得安宁,这是我的罪过,但这件事中,那些即将被楚寒杀死的人,罪过却不在他,而在你们。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师弟大德,师兄敬服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该敬服的人是我,师兄归隐多年,只一出手,便能拨动风云,届时无数英杰打生打死,无论结果如何,都是中了你的计。”

    慧明没有否认,因为事实如此。

    即便楚寒死了,铁皇经也已出事,最终无论死上多少人,总会有一人得到铁皇经。

    铁皇剑。

    在佛门镇压多年的铁皇剑,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寺内年轻僧人发现并带走?

    即便如此,又怎么会那么快消息便传的漫天都是?

    到时候有人提着楚寒的脑袋来金门寺邀功,也会发现,当初得到的许诺也无法兑现,他也不能有怨气,因为慧明那时候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谁又能对一个死人做什么事情呢?

    僧正想着想着,忽然叹息一声,说道:“只凭一己之力,无声无息之间,就能做到这些,师兄果然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多了。”女子调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
    僧正一怔,转头看去,待看清那女子样貌,当即气血翻涌,好半天才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这女子不是别人,正是白云锦。

    僧正道:“我师兄许了你什么好处,你竟然会帮助他?”

    白云锦笑了两声,说道:“他一个穷光蛋老和尚,一身内力这些年也废了大半,能给我什么好处,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,而且,如果不是这样,我男人也不会去练那铁皇经。”

    僧正道:“不练,你这样的女人,只要说一句,让他去练铁皇经,他还不是要乖乖的听你的?”

    白云锦道:“不不不,虽然他看起来很笨,但是实际上,却是一个很谨慎的人,我越是让他去练,说这铁皇经多好多好,他反而会越怀疑。”

    她咯咯的笑了两声,继续说道:“而且,这样的话,他练了铁皇经,日后发现这东西的坏处,怎么都不会怨到我的头上。”

    她的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,她的人看起来清纯而又可爱,可所说出的话语,却残忍而又邪恶。

    正如飘雪山庄时,燕落天所说,她不是人,而是妖魔。

    僧正叹息一声,“妖女。”

    白云锦笑的愈加放肆,冷声道:“正因为我是妖女,所以他若是个正常人,又怎么能够配得上我?”

    慧明道:“不要说了。”

    白云锦果然不再继续笑,只平静的说道:“怎么,老和尚,下不去手杀自己的师弟?要不要我帮你动手?”

    慧明神色萎靡,神情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悲伤。

    凉风骤起,枯黄的树叶飘飘摇摇地随风漫飞。

    他睁开浑浊的双目,慢慢的说道:“不用,我自己来。”

    风愈大,像魔鬼在低吼。